凌琬深氣，放下手機，走去浴室打開淋浴。

        肖亦的手機螢幕靜靜亮著，那串地址毫無聲息地佔據了畫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肖亦的心緒像一口深井，深沉而靜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安靜得連牆上時鐘的秒針聲都變得刺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行地址像是某種無聲的邀請，悄悄又小心，宛如一隻還帶著警覺的幼貓，在門縫前探頭，看肖亦會不會伸手接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對肖亦而言，回訊息只是對話的終點，而行動才是開始。

        從他看到那串地址的瞬間起，文字的階段已經結束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像是凝固住，空氣也變得厚重。

        上車、發動，動作一氣呵成。城市夜色從車窗外過——霓虹斑斕、路燈明暗交替，其他車輛的光影在他的視野裡掠過得極快，伴隨著行駛的風聲，卻沒能留下任何情緒波動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是一個坐標——準、明確，帶著一種只屬於凌琬的脈動。

        肖亦看了一次，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整層樓的燈光在後一盞盞熄滅，走廊只剩下他的腳步聲，乾淨、穩定，像是將整天的雜訊都隔絕在後。

        對他而言，那不是一組冷冰冰的字母與數字。

        閉上眼，讓心情沉澱到最柔軟的狀態——像是在為某件即將落下、能改變重心的事情準備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大聲，太靠近，也太過陌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城市的另一端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不是冷淡——而是沒有必要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份確信幾乎像本能般浮上來。

        沒有多餘的波動，也沒有一絲猶豫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次踩下油門，都準、收斂，不偏不倚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急、不重，卻準得像是量過力與節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位置交給他，也把允許靠近的距離，推向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推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刻，肖亦的神情平靜得近乎冷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那裡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混雜著恐懼與錯位想像的畫面，也就被她悄悄推到心底深處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叩、叩、叩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下都落在凌琬的心上，讓她那份躁動與等待在瞬間被壓回原點。

        於是他沒有再回覆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但肖亦不會那樣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當到某些極端、甚至帶著暴力氣息的描述時，她眉頭忍不住皺起，那一瞬間，甚至有些冷下來，被刺得想退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世界在這段路上被極度簡化——只剩夜色、方向盤，以及目的地裡等著他的那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該考量的——界線、分寸、節奏、方式，他在那個沉默而冗長的下午逐一梳理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對他而言，這些不過是背景噪音。一如往常般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的肖亦，不是在思考。不是在等待。而是在執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接下來的事......不該留在螢幕裡，而該由他親自走過去，完成。

        門鈴沒有響，凌琬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步不偏，毫無遲疑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不安幾乎要從口溢出時，敲門聲突兀又準地打破了靜止。

像了團不知所措的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圖像與語句像突然闖進她世界的雜訊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溫熱的水順著肩頸往下，她才終於覺得自己慢慢冷靜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