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逢年过节，家里都会请人唱戏，来来回回就那几样，他都听腻了。

张承天这会已是面红耳赤，寻常人到了他这个年纪，都会在房里安排通房。可他家教甚严，至今还是个青涩少年郎。

这些孩子们拍着脯，一口一句，“先生，我们一定会好好读书的。”

这是话本里才子佳人常有的剧情，相约私奔，偷食禁果，最后女子惨遭抛弃的悲惨故事。

他只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，浑不自在。

好在，这里面只有这么一出，接下来就是乡间小戏，讲的是王婆丢了鸡，一路骂骂咧咧找下去，直到真相大白的故事

满春园是京城有名的梨园，没有十来年功夫都没机会登台。

那些小孩听不懂唱词里的内容，只觉得热闹。

台子中间，一个穿粉红长衫的女子，化着妆翘着兰花指，呛拿调唱，“喜孜孜。连衣儿搂抱着。你浑上下都堆俏。搂一搂愁都散。抱一抱闷都消。便不得共枕同床也。我跟前站站儿也是好……”

大人们倒是听懂了，心思各异。公孙竹冲张承天挤眼睛，“怎么样？好看吗？”

育婴堂住在城外，四周都是荒野，只有过年时，才能进城看看热闹。京城的戏园子，以他们的份很难进得去。

刚吃完饭，无论大人小孩全搬着凳子到陆时秋那二进院子排队。

这个提案已经经过陆时秋同意。需要的各项材料已经弄齐全了。会试刚过，下人们就在旁边动工了。

这天下午，女人们将刚出锅的热菜一个接一个端上桌，男人们聚在院子里喝酒吃菜，划拳猜迷，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围着大人们打打闹闹。学生们交接耳说笑，场面非常热闹。

跟正规戏园相比，民间戏台唱法，不仅唱词直白，而且添了几分艳1俗。

孩子倒不用喝酒，以水代酒。陆时秋丝毫不觉得害臊，让孩子们以囡囡为榜样，将来也要读书当官。

公孙竹冲他挤眉弄眼，“乡下的戏可不一定，你肯定没听过。”

听到陆时秋专门请人唱戏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一个个高兴得不行，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。

囡囡一想也是。

敬完酒，陆时秋还特地扯着嗓子喊，他专门请了一个戏班子，天黑后，大家可以到他院子里听戏。

那些学生们慢了一步，跟在这些人后。

囡囡不太认同，小声，“爹，当官这条路不好走，你何必非要让她们走这条路呢？”

张承天来了兴致，“真的？竟比满春园唱得还要好？”

靠近院墙的一端临时搭了一个台子，四周插着竹竿，上面挂着一串灯笼。

陆时秋笑了，“我只是想让她们多一条路而已。如果她们坚持不下去，自己就会放弃的。而且识字总不是坏事。”

漆黑的夜里，伸手不见五指，田野里传来几声哇哇叫，育婴坊有一院子，摆了几盏灯笼。

鸡鸭，到时候不用去外面买菜，他们自供自足。

公孙竹打着哈哈，故作神秘，“你晚上就知了。”

一个个望眼穿。

陆时秋带着闺女给大伙敬酒，就连那些孩子也不例外。

张承天看着一阵风刮过去的小孩子，哭笑不得，“戏有什么好听的。”

张承天蹙了蹙眉，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。